第34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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脸贴着混了油污和其他不明黑渍的布料,透过布料感受车后座积累多年的沉闷,每吸入一口气,他体内的不舒服和恶心就更添一份,鼻腔中吐出一道闷热的气体,他无意识地皱着眉头,被人捆绑着缩在角落。 隐约听到前面有几道粗狂的人声。 他们先是骂人,说的都是地方方言,他听不太明白,紧接着大笑起来,劣质香烟的味道愈烈,车座椅被他们踢动。 他乱了意识,彻底昏睡过去。 再一睁眼,已是弯月挂树梢,清冷的月光透过破烂结满蜘蛛网的玻璃窗,照亮了他半边脸。 李子越只手撑着额头,看着视线中自己伸出的小手,以及伸展完全依然够不到床沿的短腿,他眉间轻皱,还在适应这具幼小身躯。 不出意外,在本次剧情体验中,他扮演的角色是“我”,被拐卖来的儿童。 稍微一呼吸,一股浓重的灰尘味呛地他忍不住咳嗽几声,借着不算明朗的月光,他勉强能看出他处在某个农村杂物间。 四周除开藏在杂草中的虫鸣,并无其他声音,李子越靠在潦草粉刷的墙壁上,只手拿着半块已经干到手一碰就掉渣的灰馒头,不知其味地嚼着。 另一只手被根粗绳紧紧捆着,手腕处已经磨出一圈红。 他垂眸看了两眼,没有企图解开绳子。 嗓子□□涩的粗粮割过,他出于生存的本能强忍着不适咽下几口硬的像杀人凶器一般的馒头,发现胃里依然空空,酸水在里面嚣张晃荡。 他咽半天也没感到一点饱腹,由此可以推断两点。 一、这个副本的原剧情可操作性极低,他基本不能改变原剧情任何,只能跟着剧情要求扮演。 二、原剧情里他扮演的这个小孩应该是忍着饿没吃馒头的,要么是实在太害怕,要么是太倔强,要么是养尊处优的少爷,压根不知道刚才搁在灰尘布满桌上的那不明物体是可以吃的馒头。 李子越将石头一样的馒头放下,随即缩回角落,外面夜色愈浓,微风夹着一丝温热入户,他的眼皮沉重,眼看就要睡去,却在意识昏沉的前一秒突然一激灵。 这不是属于原剧情小孩的敏锐,而是李子越长久积累形成的对他人目光的警惕。 他悄声起了半个身体,视线不留痕迹地往窗外移过去,一片虫鸣流水声中,夹了一小节步履匆忙的逃跑声。 声音轻缓,要么是个女人,要么,是个小孩。 同样被拐来的? 他支着脑袋想了几秒,遂又回去,闭了眼。 他能拥有的自由度太低,纠结到底是谁显然是无意义,他并不能改变什么。 这几日他都是这样度过,没人来搭理他,只是偶尔门口会闪个人影送点馊饭酸菜,李子越对此毫无波澜,比这恶劣的环境他待太多了,谁料这具身体并不听他使唤。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掉过这么多眼泪。 整天无法控制地哭闹,在地上打滚,绝食不吃,尖叫着喊妈妈…… 换来的是陌生男人一顿暴打。 他们分成几波人,轮流来抓他,随意辱骂他,嘲笑他,棍棒、拳头如雨点落在他瘦小的胸腔上。 这具身体想要顺着剧情表演,他没办法阻拦,但是所有的痛苦都要他一个人承担。 李子越摸着已经肿胀麻木的侧脸,那块血肉仿佛已经不属于他的身体,滚烫、破烂、旧血涂了一层又一层,里面藏着干涸的眼泪。 他长久地缩在角落,心里默默数着日期。 月降,日升,狗嗷,鸡鸣。 在经过几天暗无天日的囚禁后,那人终于来了。 他瘸着脚,脚跟磨平的军绿胶鞋在地上艰难拖过,长柄锄头撑在他胳膊旁,干黄土涂了他一身,另一边手里提着一袋冒着香甜热气的黄窝窝头。 他情绪激动,叽里咕噜说了一长段可能是骂人的方言,将那几个还在教训李子越的汉子骂开,那些人骂骂咧咧地走了,最后一人临走前还啐了他一口吐沫。 他仿佛没看见这些,对着李子越痴痴笑了两声,却也不靠近,只是将提着窝窝头的那只手往前一伸,递到李子越面前。 李子越冷眼看着这一切。 非常典型的“打个巴掌给颗糖”。 先由一群人唱黑脸,再来个人唱红脸,孩子饿了好几天,又受了委屈,自然会对他放松警惕。 他这具身体的主人哇地一声哭了起来,声音却是嘶哑难听,仿佛干涸了几年的河道,周边都是裂开的黄土。 这几天日子非常单调,只要他一哭,一说想回家,就会来人不由分说地将他打一顿,然后瘸腿老汉来安慰。 非常公式化,但是很好拿来唬小孩。 远山吞噬了小孩的记忆和对亲身父母的依恋,他开始依赖老汉,开始说话,开始大口吞咽粗粮,开始习惯这片炽热的黄土地和田埂上飞舞的蜻蜓。 如火的骄阳落在田野间,他的皮肤由细腻变得粗糙,由嫩白变得黑黄,脚趾间布满泥泞,短裤上全是补丁,脚踝处布满被草割出的伤疤。 田间老牛哞叫,瘸腿老汉面朝黄土背朝天,握着牵老牛的绳子慢悠悠地在水田间走动,浑浊的水波漫延了一圈又一圈。 他拖着沉重的锄头,跟着老汉在田野边转圈,汗水将他额前的短发凝成条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