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7章
他眉梢微挑,笃然不移道,“往后就换我跟着师父走吧。九野图成,山海图散,掌门应该很快就会醒了。那时候我也不必留在蓬莱。毕竟那里没有你,要留我也留不久。” 江潭越听越奇怪,“跟着我作什么。” “咱们亲都结了。自然是师父去哪里,我便跟着去啦。” 他不说还好,一说江潭就收紧了指头。 “此等亲事,算不得数。不过是你一意妄为罢了。” “那就来一次算数的。”席墨盖灭火堆,老老实实道,“这回师父做主。去何地,取何时,置何物,都照着你的意思来。” 江潭无法接话,只听席墨道,“师父该说——你乐意便好。” 不好。江潭想着,衣带就给人攥在了手里。 “徒儿只剩这一身衣服了。再给妖怪扒拉一回,就真得大冬天的打赤膊了。”席墨眼睫轻眨,唇角弧度柔软,“师父带一带我,别再把我弄丢了,好不好?” 他笑起来真的很乖,眼睛澄亮亮的,没有一点不该有的坏心思。 江潭被近在咫尺的笑容晃了眼,撇过脸去没有吭声。 也没有将衣带抽回来。 他这么牵着席墨,或是被席墨牵着,一前一后往北方走。近夜之时,听到了不与众同的风声。 那是一种模糊如咽的古老音律,断续似星烁,荒亘如尘隙。 殷然且欢喜,缠绵并悲悸。 席墨仔细辨别着,总觉得哪里不对,转头便看江潭撑出一个歪歪曲曲的结界,又取出一卷铺盖,在背风处铺好,有要歇息的架势。 “师父,这就要睡了?” “嗯,前面是流沙地,夜里行路不便,明日一早再启程。” “我带师父飞啊。”席墨摸摸耳朵,“这声音听着不对头,还怪吓人的,师父能睡着么?” “这是古蜃族遗落的歌声。”江潭将枕头揉软,仰面躺下,“此处风音皆由蜃歌所成,无法为外者驾驭,唯有蜃族才能摸清其轨迹。” 话音刚落,西方如血的日头好似一下就黑了。 席墨挪过去,直直蹲在江潭脑袋旁盯着人看。 “你做什么。”江潭警觉道。 “我在等师父设铺盖啊。”席墨顿了一顿,颇觉不思议,“难道师父就带了一卷铺盖么?” 江潭暗觉不妙,“你没有……” “我走得匆忙,哪会想到带这些好东西。风餐露宿说的就是我啦。”席墨将那铺盖戳了戳,眼巴巴道,“师父这被子好软,分我一半吧。” 江潭:…… 如今席墨还是那副少年样貌,似是长大了一点,又似没有变化。江潭就看那双眼瞳亮晃晃地在面前招摇,正欲起身却给人扳着肩压了回去,“不要你让,要睡就一起睡。” 澹台休给的铺盖虽是独一份,但也算宽松。席墨这般身形,确是能并肩躺下的。 江潭犹豫间,月起星变,周遭黑暗似是给水洗去一层,焕出近乎剔透的澄净光华。 他望着挤在眼前娇嫩嫩的雪白脸庞,好似回到了先前无数个寂然夜晚,席墨一团毛狐狸似的偎在身边,任由自己摩挲。少年轻巧的吐息拂落指尖,暧若春夕,朗似秋朝。 无可遏制的熟稔感正逐渐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。 江潭呼吸微蹙,眉尖渐凝,轻轻道了声“嗯”。 “师父真好。”席墨照直俯身而下,想要凑过来亲近一番表示谢意,却被江潭伸指抵住眉心,“躺下,别乱动。” 席墨安安分分滚进被窝,两手搭在胸前,认真凝听了几个来回,才忍不住道,“师父,你说这风是歌声,那你能听懂吗?” “嗯。” 江潭方才早已辨认过,暗道这便是古籍中业已失传的歌谣。而今他算是听到了调子,只觉千年一瞬,不过如此。 「我想送你一树永不凋零的花。 我想把月牙摘下,戴上你的发。 你的眼睛啊,雪里洗来的明珠。 你的心啊,被风淘尽的沙。」 席墨听他一字字念出,不禁怔了。末了才喃喃道,“这唱的不就是我吗?” 江潭眼皮都不动,“不要想当然。” 结界还是很有用的,虽然能听见尘沙呼啸,里头却进不来寒风,通透又暖和。 席墨独自将星空望了很久,而后小声道,“师父。” 那边不支声,应该已经睡着了。 与江潭并肩枕在这样一览无余的星海之下,席墨心底炽流浮沉,想要将人吻上一吻的渴望却愈演愈烈,再也压制不住了。 就亲一下。 不过分别了半月,他每夜睡觉却都不得劲。好似怀中的暖意被谁窃去,辗转之间总觉得少了什么。 席墨支起身来,碰了碰江潭的耳垂。 “师父?” 江潭没反应。 席墨压低几许,竭力忍着不让自己灼热难耐的呼吸喷拂到江潭脸上,生怕给人烫醒了。 他凑近了,胶望着江潭霜白的眼睫,点水般碰了碰他的唇角。 还是未醒。 这般触了几次,席墨心上戒意已然麻痹,这便肆然扣住江潭脸颊,缓缓舔开那紧阖的唇瓣,咕咕啾啾地亲吮起来。 然后他打横飞了出去。落在结界边缘滚了一身沙子,方才揉着腰爬起身。 见江潭虽不言语,眼底却隐着愠色,席墨就很委屈了,“师父你做什么啊,我才洗过澡,这下又滚脏了。”